Valkyrie

【锤基】太阳山(11)

011 第二个预言

 

超可怕的洛基和维达的暗示,请注意避雷。

背景:索尔已有六个月下落不明。

 

 上一章:010 槲寄生射杀日神鹿

 

这是洛基·劳菲森陛下溜出皇宫的第七天。

冬风的先锋部队吹来格外苍白的云,即使远望也有一股寒意,欧徳姆不安地撩蹄子。洛基拍了拍它的脖颈,策马进入狼镇。

镇子像一棵在秋季生芽的树桩,每个入口都置有防御措施,半数居民携带武器,往年他们防备狼群,今年还要防备同类。洛基找到了那座酒馆,索尔失踪的地方。空的,挂着锁,他把怯场的欧徳姆留在后墙,一人翻进去。书面报告活了过来,每个房间的分布、家具的摆放都是熟悉的,他仿佛行走在一具尸体里,那个蓝色布谷鸟的时钟,背靠一片干涸的血污,已经停了;枯花定格在瓷瓶中;一道刀痕贯穿翻倒的长餐桌,铜烛台断为两截,曾有人在这里血流不止。

洛基走到二楼索尔的房间,有那么一瞬间他渴望坐到那张床上去,想捕捉一点活的气息。可他跳窗而出,然后走向马厩。这就是他的逃跑路线,洛基想,真傻啊,非要带上那匹马。

他按估算路线走完一圈,在正门台阶上坐下,深秋的空气有一丝雪的气味。尽管还没有下雪,狼群还没有饥饿,太阳还没有落入群山,丝露德还没有长大,他还可以再撑一会儿。不,他还可以撑很久,很久很久,直到索尔那颗发光的金脑袋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回忆里,直到年轻时的这段狂热的爱无迹可寻,听说世上所有年轻而狂热的爱都将无迹可寻。

他在皇家葬礼当天清晨跳上欧徳姆,跨越二百里格,来到这个边陲小镇,为了真正与索尔·奥丁森告别。是时候告别了。洛基不会为任何人滞留,他见过那些活在往事里的幽灵,过早地衰老了,皮肉像一股烟。他要往前走,得到鲜花、荣光、黄金、王冠,王冠戴于顶上,得到更多,一个精彩圆满的人生。

洛基最后一次想起索尔的脸,并咬牙固定住了这画面。再见,他在心里说,再见吧,滚,别再来折磨我。

 

返程时,洛基在林间遇见一名老者,坐在荒芜的正中间,离两端的人烟都很遥远。那老人对他喊:“年轻人,捎我一程吧。”

洛基不想管这闲事,只当作没听见,对方锲而不舍道:“我是预言家,可以为你做一段预言当作酬劳。”

洛基停下,微笑道:“那你预言到我不会载你了吗?”

“恰恰相反,我预言到你一定会载我。”

洛基驱马前进,走出五六米后那人在身后喊:“你住在南方,是来这里找人的。”

洛基收起笑容。“你错了,我是来道别的。”

“你在一场葬礼开始前启程,骑行七天,到达狼镇。”

看来这是个货真价实的预言家,洛基心想。“你去哪里?”

“南方。”她回答。

洛基点点头,向她伸出手。

老者一声不吭,洛基也不想显得热情好客,中午他们停在一条溪边休息。老人看着饮水的欧德姆,赞赏道:“我听说阿斯加德国王陛下就有一匹这样神骏的花斑马。”

欧德姆呛了一口,洛基转头盯着橡树上的黄雀,说:“是么?”

“是那位索尔陛下,”她补充,“阿斯加德有两位国王。”

“我知道,我是阿斯加德人。”洛基说完愣住。黄雀飞走了。

没等他解释,对方惊讶道:“你听起来像约顿人。”

洛基耸肩:“而你听起来像赫尔人。”

“我在赫尔海姆住了很多年,”老人点头,“实际上,我正要回那里去。”

“赫尔海姆在北方,你走错了方向。”

“威明顿港有一条航线,直达红蜡湾。”

洛基挑眉。“那条航线早就被封冻了。”

她似乎没听见,看看天,说:“如果我们还不起程,天黑前就到不了威明顿了。”

后半程洛基一直心不在焉,想着这位预言家所说的航道。红蜡湾是红河的入海口,如果地脉复苏,那里的冰层确实会解冻。

他忍不住问:“红火山地脉要复苏了吗?”

对方反问:“这是你想要的预言吗?”

洛基顿住,这是他想要的预言吗?这是他最想知道的事吗?他想起了近日困扰他的梦境,在梦里,他醒过来,发现床边是一具棺材,索尔的棺材,他知道,是他批准的设计图纸。金浮雕描绘着索尔平生战绩,红绸缎像血一样流动,鲜花挤满地板。洛基走过去看向棺材里面,是空的,他抬起头,巨大的欧德姆轰隆隆地从窗外奔过,日夜在呼吸间轮番交替。

日暮时二人抵达威明顿,城门旁老人下马,微笑着问:“先生,决定好你的问题了吗?”

洛基感到恍惚,夕阳渗透进他的思维,使那里一片昏黄。

他问:“我寻找的那个人,他还活着吗?”

“活着。”

世界刮过一道狂风,洛基颤抖地呼出淤积的空气。

“他在哪里?”

老人的微笑没有改变。“在回答之前,我必须警示你,先生,探知命运需要付出代价。你确定吗?”

洛基犹豫了片刻,意识到自己没有别的选择。“是的,请告诉我。”

“在冷水和热水交汇的地方,枫树的影子铺满河面。”她用赫尔语说道。

洛基点点头,牵着欧德姆反方向离开。他猜测着自己将付出的代价,同时分外好奇——索尔当年付出了什么代价?他曾得到本世纪最伟大的预言家尼尼夫人的预言,“你将在太阳山找到真爱”,他付出了什么代价?

等洛基找到索尔,一定要让他立即付出代价,他要把他那装饰性的脑袋塞进欧德姆的饲料里。六个月杳无音信,四舍五入就是一年。他值得一顿毒打。

 

一周后,洛基回到皇都,在皇宫外游荡一圈,看完一整场狗拿窃贼的大戏——赃物是一只纯金的狗盆——终于鼓足勇气进入。这引起一场混乱。他的新侍从长苏尔第一时间赶到,苏尔有穆斯贝尔血统,金色发辫上黏着花生酱。“陛下。”她立正行礼。

“葬礼?”洛基问。

苏尔差点咬到舌头:“很顺利,陛下。”

洛基点头,“把维达殿下请过来。”

他一个人站在会客室窗户边,木柴噼啪作响。维达拄着手杖走进来,火光虚化了他的容貌,洛基似乎看到一个年轻的、笑容灿烂的索尔。他短暂地移开视线,抬手示意沙发,“请坐,殿下。”

维达天生没有右腿小腿,但假腿十分逼真,只是走路时可爱地摇晃着。他的脑子也不太好。“洛基!”他在沙发里坐下。

“你应该称我陛下。”洛基浑身不自在。

“好的,陛下。”

洛基发力直视对方,问:“葬礼前夜的事,你告诉别人了吗?”

“我告诉了奥尔嘉。”维达说,“你想让我保密吗?”

奥尔嘉是维达的侍从长。洛基闭了闭眼,说:“是的,维达,我希望你保密,再也不告诉任何人。你能办到吗?”

“当然!当然,我能办到,洛基。我不会再告诉任何人。”他笑着说,像一只摇尾的金毛犬。

洛基开始胃痛。“而且,维达,我希望你把那件事忘掉,当它从未发生过。”

维达的眉毛耷拉下来,“洛基?”他顿了顿,小心地问:“你在躲避我吗?”

洛基稳定住自己的头颅和视线,撒谎道:“不,不,我去找索尔了。”

“你找到他了吗?”

“我想是的。”

维达兴奋地站起来,“索尔还活着?”

“你看,维达,”洛基靠近几步,双手背后,“这就是为什么你必须保密。索尔,不能,知道。”

维达思索片刻,得出结论:“他会特别生气。”

“火冒三丈。”洛基赞同道,“到时候你我都会遭殃。那么,保证?”

维达低着头,小声说:“保证。”

洛基扬起下巴。“退下吧。”

维达没动,他的眼睛和索尔的颜色相同,比蓝色更蓝。“你把我认成索尔了吧?”

洛基闭了闭眼,愧疚在他的胃里旋转,他的肌肉纤维仿佛正在变成绞索。“我很抱歉。”

他看着维达一顿一顿的背影,觉得自己今天吃不下任何东西了。门一关上,他说:“丝…苏尔,让奥尔嘉来见我。”

洛基走回窗台,景色是单一的鎏金屋顶和荆棘丛,凉风往他的领子里钻。他曾经以为,与约顿海姆相比,阿斯加德的冬季温和有礼,即使在最苍白的天幕下,也有许多虚假的花朵,比如一队旗帜花里胡哨的骑兵,或者一位穿染色皮草的贵妇人。但现在他意识到,无论在什么地方,冬季都是一样的。

在冷水和热水交汇的地方,枫树的影子铺满河面。

洛基花了一整晚,在阿斯加德地图上圈出所有符合“枫树”和“溪流”特征的地点,然后挑选了十几个自己最信任的贵族,命令他们前往这些区域寻找索尔。每个人都立下了保密的死誓。在真正找到索尔之前,他不打算公开消息。洛基在朝会上固执了六个月,他不想从“可以谅解”变成“不可理喻”,实际上,当他同意葬礼的那一刻,所有人都松一口气,并一致用慈爱的目光凝视他,仿佛他是个终于戒瘾的赌徒。

次日朝会,洛基默许维达坐在对面的椅子里。只是暂时的,他心想,而且我总不能让残疾人站三个小时,那是虐待。

尽管洛基费了不少精力围追堵截,他和维达的谣言仍然落地生根,不仅存活下来,还大有长命的趋势。索尔回来之后迟早会听到风声。如果可能的话,洛基想把每一个嘴碎的知情人绑上石头沉海,遗憾的是,他不能。

经过几天的深思熟虑,洛基把维达喊过来,对他说:“我们得停止避嫌,成为朋友。那么,你会拼图吗?”

他们三个人,洛基、维达和布拉吉(他中午的时候顺路来递交了一份机密地理汇报,不幸成为壮丁),坐在毯子上拼拼图,为了“促进阿斯加德最高权力机关人员之间的默契”。布拉吉把溢美之词说得哐哐响,并最终拼出一副抽象主义画作,看上去像一坨发霉的草莓蛋糕。洛基和维达坐在一边,洛基负责拼,维达负责涂胶水。

“所以,”洛基挑起话题,“你有什么爱好?”

维达低着头回答:“马球,赛艇。”

“哇喔,运动类的。”

布拉吉扬声:“……多么艳丽的红色,一定代表着对熔岩学派的热爱……”

维达小心地瞥他。洛基忽然发现——如果非要形容这种“忽然”的话,那大约是舌尖触到焦糖的感觉——维达是一个相当可爱的人。洛基拥有与生俱来的洞悉,他见过双颊开满鲜花的人长着蛇牙,也见过焦黑骨骼下不肯生锈的心脏,他现在看着维达,感到对方泛着金色的、透明的油光,像一锅火候正好的浓糖浆,正等着一个同样晶莹剔透的容器。

“你不喜欢户外运动吗?”维达问。

洛基耸肩,研究着一块拼图上的人脸,“我更多地是一个,怎么说,室内爱好者。”

维达咽唾沫。“我会弹鲁特琴,还会一点竖笛。”

洛基抬眼。

“霍德尔教我的,在他、在他还在这里的时候。”

洛基想起了那个盲眼的亲王,全身都是黑色,所以眼睛的蓝色显得虚假。他几乎忘记对方是蓝眼睛的人了,那种蓝色如同贴在虚空上的单薄的一张纸。自从秋猎节之后,洛基再也没听到过霍德尔和丝维格的消息,没消息就是好消息,他希望二人抵达了遥远陌生的地方,在那里与美好的未来幻梦接轨。

维达又问:“你会乐器吗,洛…陛下?”

“看来没人教过我,”洛基回答,扔下拼图碎片,“毕竟对于皇室来说,这项技能可有可无。而且约顿海姆总是很冷,我们不喜欢露出手指。”

维达看着他,使洛基笑起来,说:“哦,天呐。看样子亲王殿下准备好展示你的学习成果了?”

 

维达会弹二十八首曲子,二十六首是悲伤的,比如“别把我留在这孤独的夜晚”“从此再也不会有孤独的夜晚”“长久的孤独不再是孤独”“星夜下河流穿过旷野”,总之就是黑夜和孤独。这些词从维达嘴里吐出,转瞬失去了原本的意思,变成蜂蜜,变成枫糖,他仿佛唱着甜蜜的小夜曲。

芙蕾雅是唯一一个自愿来参加“增加默契”活动的朝会成员,其他人似乎认为他们的默契已经封顶了,所以默契地采取了轮班制。洛基怀疑他们有一本“陪伴心血来潮的国王陛下”的贡献簿。

有一天他说:“哦维达,看在女士们的份上,唱点开心的歌吧。”

维达瞟了他一眼,说:“我还会勿忘我开满山谷。”

“我也会。”一个年轻贵族姑娘说。其他人纷纷应和,于是他们开始合唱,少女们的声音像一片浅绿色的晨雾。洛基听到“勿忘我的波涛撞击城墙,穿红衣而来我的姑娘”,意识到这是一首情歌,他还意识到维达正盯着自己。他看回去,对方迅速避开,并弹错了一个音符。

洛基觉得好笑。这大概就是书中描述过的“年轻人的爱情初级阶段”,两个门当户对的年轻人,或许不需要门当户对——绝大多数民间经典爱情故事这样认为——他们不约而同地你看一眼我看一眼,就像走钢丝,一旦节奏错了,两个人都要掉下去,掉进爱河里,从此爬不出来。

他开始回忆和索尔的“爱情初级阶段”,却只记得对方靠在床头柜上、手舞足蹈地讲他解刨野猪的亲身经历。

他再次看了维达一眼,起初男孩依然躲避着,转瞬却又看回来,眼睛里盛满了繁星。

这一次是洛基移开了视线。

 

十二月下旬,游船活动因一场大雪取消,贵族们不仅对这“水制成的鹅毛”表现出昂扬的兴致,还对满院落叶啧啧称奇。八支寻人队伍没找到蛛丝马迹,京畿巡守倒是带来珍贝湖封冻的消息。

“封冻?”维达激动地问,“一整个湖吗?”

“这种事没在皇城发生过?”洛基翻过一页。

维达老实回答:“不。”

洛基合上书,微笑:“约顿最大的维多威尔湖一年中有六个月是封冻的,但我们还算幸运,更北边的尼福尔海姆,他们只能靠永恒运转的熔炉取水。”

然后洛基给他找了几本世界地理插画册,心想:这可比索尔那个只知道赛狗的猪脑袋好一百倍。

某天维达来找他,指着插画问:“你们那里很流行这种运动吗?”

“滑冰。”洛基说,他意识到自己可以为维达详细介绍这运动,就像他为索尔介绍过的那样,讲一讲春神诞生节,讲一讲冰面上飞鸟般的男男女女。但他问:“你想试一试吗?”

这次轮到提尔值班,他摔了一整套前后左右,挺直腰板宣布将永远放弃这个项目。维达则以惊人的速度掌握了平衡技巧,实际上,几圈之后,他溜冰的样子与常人无异,丝毫显不出腿脚上的残疾。

“滑冰小天才。”洛基为他鼓掌,毛线手套发出柔软的拍击声。

维达在他面前刹住,说:“我要搬到北方去。”

这时洛基想起了该如何大笑。天空飘着薄雪,维达的鼻头被冻红了,但他的笑容充满热量。洛基忽然想到:如果当初选择和维达结婚,那他一定会快乐而幸福。当然,那样他就不会是国王陛下,而是某某爵士,无关紧要,住在一座石头砌的小城堡里,床头柜上放着童话故事书,最后他们平安地一起老去。

听起来是很美满的一生。

小雪中维达慢慢靠近,小心翼翼地捧起洛基的脸,他的手很稳。洛基闭上眼,感到一个落在唇上的轻吻,像雪片一样融化了。

这不是索尔。

洛基睁眼,推开对方。

他和索尔那么像,那么像,比他好一百倍,但洛基推开了他。“你还记得,”他深吸气,整理着并不存在的衣褶,“你还记得应对索尔的说辞吗?”

维达吸了吸鼻子,说:“记得。”

“让我听听。”

维达小声抗议道:“那是说谎。”

“这个谎会保护我们,实话不会。”洛基抿唇,“让我听听。”

维达沉默半晌,闷闷地背诵:“我路过闪电宫时听到了苏尔的尖叫,便冲进去,及时阻止了陛下的自残行为,并守在床边一整夜,以免再发生任何意外。是烟草使陛下神志不清,次日他本人清醒后,曾向我表明当时没有轻生的念头。”

洛基扬起头颅,复又垂首,旖旎而寒冷,笑着说:“看,没那么难。”

一行人回到皇宫,正是晚饭时刻,苏尔和奥尔嘉都未能第一时间前来迎接。维达的书还在闪电宫,就随洛基一道去取。

侍从打开厅门,他看到苏尔和奥尔嘉跪在地上,厅中两列佩剑骑士,正中央壁炉前站着一个人。洛基瞬间认出了那个背影。

此刻世界失去所有声音,也未能留下丝毫热量。

索尔转身。他后退一步,撞在维达身上。

“想好怎么解释了吗,我的陛下?”他久别的爱人寒冷地问。

 

TBC

 

下章修罗场。

更这么慢真不是我懒,而是后面的剧情太狗血了,尬得我摁不动键盘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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