Valkyrie

【R76】J.F.A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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试了试第一人称。

战事计划全是xjb编的,有什么bug欢迎留言指出。

 

概要:“我记得你。”

 

背景:第十五届饥饿游戏中,太平洋智械海怪斯库拉轰炸比赛场地,革命军趁机救出前守望先锋指挥官Jack Morrison。

目前仍没有任何有关Gabriel Reyes的任何消息。据黑影透露,他很有可能成为了英灵殿计划的试验品,从而失去所有记忆和情感。

国王大道智械暴动,归零者集团军已挟持数百名人质。巨型防空炮使政府空军无法增援,危险局势进一步升级。

 

 

正文:

 

 

“那就是他。”

“我告诉你,我看见他了。”

“你为什么他妈的不相信我!?”

“我很抱歉,Ana,我不是故意向你大喊大叫。”

“我只是……”

“我没事。”

 

“我没事。”

 

“你问发生了什么?”

“啊……”

“我看见Gabriel Reyes站在一间花店旁边。”

 

 

我看见他站在那儿。

花店的一角坍塌了,瓦砾中散落着晨曦和白鸢尾,它们看上去毫发未伤。这时风从街尾吹来,我闻到茉莉、百合、桔梗、百里香、奶油、浆果、玫瑰、玫瑰,很多很多玫瑰的香气。血腥味变得柔和而甜蜜,像是打蛋机里的泡沫。

我大喊他的名字。

Gabriel Reyes。我喊道,只喊了一次,然后寂静突然来临,仿佛我呼唤的不是他,而是寂静的名字。

枪声远远近近地响,而他没有走近,也没有退远,五颜六色的花瓣从他脚边流过,他穿着乌黑的衣服。我的眼睛有些刺痛,一定是因为那些色彩,浓烈得让人想流泪。红玫瑰,Ana,鲜血一样,是刚刚被你的心脏挤压过的血,是的,是那种血。是那么深的伤口。

我感到害怕,所以住了口。我害怕当我再次喊出这最熟悉的名字时,会有别的替名鬼到来。寂静身后通常跟着什么呢?不会是我想要的人。Gabriel与寂静为敌,你还记得他的立体音响吗,Ana?还有歇斯底里的重金属尖叫。不,那不叫音乐。直到有一天,我对他说,如果你再放这些钴镍铜铅的垃圾,我就把你和你的立体音响一起扔出窗外。

这个计划最终没能实施。我们打了一架,用沙发垫和杂志卷筒愤怒地锤击对方,每一下都真心实意。

我真怀念那个时代,Ana,那时候我们无论做什么都真心实意。

他曾经告诉我他小时候的梦想是去当一个流浪乐手,流浪,向天际线流浪,徒步穿越爱琴海,不背氧气爬上圣母峰,去北极圈听极光的声音,去开普敦摸一摸世界上最后一只星丛龟,去维多利亚湖畔品尝50万只苍蝇做成的汉堡,去2月的米乔坎州看成千上万的帝王蝶从天空坠落。

最后呢,他说,最后我要回到洛杉矶,带着白发和故事,把我的一生写成歌。专辑就叫Gabriel Reyes,没错,用自己的名字,像那些一百年前的老歌星一样。你呢,童子军?你的梦想是什么?

他展开这卷精心策划的未来图纸,说给年轻的我们听。

我说,我哪儿也不想去,我想拯救世界。

我当时一定喝了不少啤酒。

他笑得非常响亮,以至于我现在都能听到。接着他拍拍我的肩膀,大喊道:你来拯救世界,我负责享受它!

说起来也挺好笑,最后竟然是我梦想成真了。

于是我笑了笑,喉头却忽地哽住。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鲜花簇拥的寂静里,一身黑衣沉重得像是铁,像是在流浪。

我记得你。他开口说,声音如同沙尘,我看不到他面具后的脸。

你是Jack Morrison。

我几乎没有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名字,因为他从来不用这样的语气叫我。他喊的不是我,是别的什么人,陌生人,我们都不认识。他第一次喊我的名字时,是很熟稔的,仿佛相识很多年;如今很多年后,他喊我的名字,却仿佛再也不会认识我了。

然后,他继续说道:我记得我爱过你。

Ana。

……我没事。

只是他从未说过。爱。四个字母,一个音节。

我曾经想象过那么多他提到“爱”的画面,然而只有玫瑰与此情此景重合。

我这一辈子不停地收紧手指,试图握住名为GabrielReyes的水,我双手捧着他,像贝壳捧着珍珠、像萼捧着花,可他终于还是从我的指缝间流走了,只留下干涸的、衰老的掌纹。孤独的线那么漫长。

再然后他说。

他说。

那份爱已经消失,永不复还。

对,就是这个词,永不。就像爱伦坡的乌鸦,来自冥河岸,大叫着“永不,永不”。永不什么呢?他穿着乌鸦色的衣服,对我说爱和永远、还有遥不可及。

那一刻石板路陷下去,深渊升了上来,我感到整个世界都不是真的。

这根本说不通——没存在过的东西怎么会消失呢?没到来的爱怎么会离开呢?我听着这未曾听过的爱,看着这我未曾认识的、花店边的人,这乌鸦、替名鬼、伫立的阴影、永不复还的灵魂。

他说:下一次我见到你时,我会打烂你的心脏。

我放低了脉冲步枪的枪口,鲜血滴在地上,像是玫瑰在凋谢。

你已经办到了,我想。

 

“他化成烟雾消失,我蹲在花店废墟里等来了救援,故事结束。”

“我没事,Ana,真的。”

“我不是易碎品。”

“更何况黑影已经警告过我这种情况,我有足够的心理准备。”

“我只是不习惯这种感觉。”

“不,不是分开,也不是失去。”

“是消失。”

“我们分开过很长时间,很多次,但是痕迹一直交错。”

“在纸质公文上我能看见他的签名,我想象他轻飘飘地划出那个夸张的G和后面的一串横线;他活在Jesse的闲谈里,他碰撒果汁、不倒垃圾、公放摇滚乐,还把芥末辣椒酱挤进Jesse的啤酒;他是会议室里唯一的一把空椅子;他在暗影守望的行动名单上;他在我的眼皮后面隐藏;在梦境里生长。”

“我知道他也能看见我的签名,我的痕迹也布满了他的生活。就像两座相邻的山,不会互相靠近,但风声在谷中传递。”

“可消失不一样。”

“我们原本是墙两侧的住户,我虽然看不见他,却能听到他的声音。但现在他消失了,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。”

“这让我窒息,Ana,仿佛他又一次被死亡劫走。”

“你不需要担心。”

“因为这一次我会救下他,在那之前我不会被击倒。”

“谈谈?还谈什么?”

“从头?”

“好吧,那就从头讲起。”

 

半个多月前,我和Gabriel Reyes在吃午饭的时候重逢。我在吃鱼罐头三明治,他的盘子里有苹果滚动的声音。我没认出他,他的声音变了,气味变了,曾经像燃烧着的柴薪,现在是灰烬。

他没有主动亮出身份,或者说他竭尽全力在我面前隐姓埋名,还给自己起了个艺名叫Reaper,表演一个轻度脑瘫症患者。他明明可以直接告诉我,嗨,老瞎子,我就是你的仇人Gabriel Reyes,我今天来打烂你的狗头。

然后我们可以老老实实地用鱼罐头和苹果决斗,被狱警拉开,被分别投入相邻的禁闭室,整整一星期拒绝与墙对面的人讲话。再被放出来,再决斗,再被投入禁闭室。这样来回往复,当次数令人满意时,火焰便餍足地平息下来。

我会这样开头:你犯了什么事?

接着我会跟他讲Jesse McCree的幸福生活,讲Hana,多讲一讲Hana,我好想她。她在5区海防部队服役,机甲兵。我不赞同,可她就是为这个而生的,Ana,有些人是为特定的事而生的。

你还记得他送给Fareeha的礼物吗?他曾经在炮火的间隙用子弹壳做战斗机模型,我告诉他这不适合送给女孩儿,他胃痛似的地反问我:你难道想让我用子弹壳做芭比娃娃吗?

我想象他会给Hana送什么礼物。

我忍不住去想象这些,“如果”。如果我们被丢进禁闭室,就无法志愿参加饥饿游戏,我会先出狱,拥抱甲壳虫边的Jesse,拥抱休假的Hana,拥抱美好的新生活。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时刻,我会端着咖啡杯接到来自监狱的电话。

这通电话的前三十秒将悄无声息,之后GabrielReyes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,说,我明天就要出狱了。只是通知你一下。

我会去接他,带上Jesse,无论他愿不愿意。我会深沉地对Reyes说,我不想来,可Jesse非常坚持。

然后我们回家。

 

事情是怎么走到现在这一步的?

 

你说得对,太对了,都怪GabrielReyes那个智障。

想想看,如果他在赛场的河岸上追得再紧一点。如果他没有戴那个愚蠢的机器猫头套。如果他能一开始就坦白从宽。如果他进了另一座监狱。如果他根本没被抓住。

或者,如果他在那场大爆炸中死了。如果他不救我。如果他不是我分配到的室友。如果他没参加士兵强化计划。如果他该死地别来招惹我——两个陌生人在路口礼貌地问候,然后走向毫不相干的人生——那这一切、一、切,都不会发生。

命运是怎么运作的啊,Ana?

命运是怎么运作的?

 

“抱歉,我应该先汇报行动,再说这些别的。”

“你太夸张了,Ana。”

“录音开了吗?”

“好的。2076年12月7号,国王大道行动记录。”

“A队从地铁蓝线潜入,途中Oxton询问我要不要吃薯片。”

 

我们从地铁蓝线潜入,空气里有机油味,光线稀少,所有人都戴着夜视镜。

Sombra走在我的前面,荧光发辫左右摆动,她的蛇在墙上爬行。并非她真的放出了精神体,而是整个小队都链接了她的精神世界,我看到几只大型猫科动物在一侧随行,飞禽类停在各自主人的肩膀或脑袋顶。

Lena Oxton和她的猎豹一马当先。当她发现地铁已经停运后,就开始在铁轨上肆无忌惮地乱窜,最后她闪回到我身边,从战术背包里扯出一包薯片,在脑海里问:吃薯片吗,指挥官?

我回答:前—指挥官。而且工作时间禁止吃零食。

她看了看包装袋,补充说:是芝士蜂蜜味。

 

“好吧,我说,我就吃一……”

“咳咳,不对,我是说,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,还把那袋薯片原封不动地塞进了自己的背包,以达到彻底隔绝病原体的效果。”

“凌晨2点03分,小队抵达圆环站。Oxton出色的枪法解决了沿途的智械。”

 

我们爬上圆环站站台,传统的白瓷砖墙面,没有灯光。鸟类停止鸣叫,猫科立起耳朵,显然他们的主人正变得紧张。

Sombra从后腰抽出一把贴着小亮片的冲锋枪,说:好了,伙计们,愿我们日出时都完好无损。

我感到她的精神世界悄悄蔓延,如同蛇在草丛中蜿蜒前行,紧接着附近智械的位置出现在小队视野里。Lena沉默地窜了出去。队伍滑进夜色里,黎明前的黑暗,区域断电,很遥远的地方响起一两声爆炸。我听见队友压抑着呼吸,而蚊子在狂欢,因为街道深处飘来盛宴般的血腥味。

路面上喷印着紫色归零者的标志。我们跨过智械的残骸,这些都是Lena的战功,她的水枪在前方响个不停。不,她没有拿错枪,我的意思是她的枪就是那个声音,像喷雾型杀虫剂。喷,喷喷——

 

“咳。”

“凌晨2点28分,A小队抵达国王大道总邮件分拣中心。防空炮被加固隔离护甲,我们决定继续任务,前往中控室。”

 

夜视镜里色彩暗淡,铅色的夜幕上印着巨型防空炮的剪影,三根炮管,像一根跃跃欲试的叉子,要分食天空。仓库边缘有五英尺高的电击屏,智械两人一组巡逻。

按计划,Sombra利用信标进入警戒区域。三分钟后通道被打开,小队跟进,顺利抵达分拣厂房外围。与卫星三维复原图像显示的一致,分拣厂房高约九米,防空炮位于房顶。我们从旁边的仓库楼布置了50米的滑索,越过了巡逻兵,隐形衣阻隔了热感摄像头——来自Sombra的新科技。

接着我们发现,Sombra无法从防空炮外部连接系统。智械一定是预料到了这种恶意,便在防空炮外部加固了一层隔离护甲。

这意味着我们必须进入二楼环廊的中控室才能启动自毁程序。

很快Sombra决定继续行动,我们用切割器在屋顶弄出一个缺口,跳到横梁上。那些粗铁条发出一些微弱的嗡鸣,所有人对此感到忧心忡忡,精神世界里弥漫起一片愁云惨雾,黑色的可能性在众人脑海里传递。其中一个栩栩如生:当小队在二十英尺高的半空中走独木桥时,突然,下方亮起智械红眼睛的星空,机关枪子弹扑面而来,我们一个个像电线上的麻雀一样掉下去,在圣诞节贺卡上摔得血肉模糊。

我尽量把这个想法挤出大脑。

小队解决掉中控室里外楼梯上的七个智械,没引发警报,我和Sombra进入中控室,剩余八人在外警戒。

Sombra告诉我,这太简单了,似乎不对劲。

我说,有可能他们没想到我们会潜进来。

我承认这个猜想傻透了。

Sombra给了我一个夸张的白眼,让我觉得她的视网膜已经永久性脱落了。她说:你是从B-612小行星来的小王子吗,甜心?欢迎来到蛇会咬人的世界。

我强烈怀疑她这是在威胁要放蛇咬我。

事实证明她的忧虑很有道理,因为这架防空炮根本没有自毁系统。

归零者不需要担心人类会占领他们的防空炮,Sombra猜测,所以他们直接把自毁程序卸掉了。

很好,我们的任务眼看着就要毒发身亡了。

 

“凌晨2点55分,占领中控室,未能启动自毁程序,暴露,受到敌方攻击。”

“决定误导防空炮以拖延时间。”

 

正在这时,Lena发出尖哨,枪声爆炸开来,中控室玻璃瞬间碎裂,我抓着Sombra匍匐在地,对面墙上出现一排弹孔。

所有人进入通感模式,精神联结为一个整体。我在端着冲锋枪扫射;我在帮受伤的队友止血;我躺在地上流血;我从制高点跃下,坠落过程中用杀虫剂,抱歉,双枪喷死了一个智械,闪现,转身攻击另一个,危险,后脖颈的发茬竖立,闪现,收纳箱被踢倒,信件泥石流,闪现,其中一张上写着:寄给亲爱的圣诞老人。

防守军太多了,也许有上百架。

Lena!我大吼道,预备!

然后我们所有人抬手,扔出那个磁暴装置,电光一闪,智械进入短时间待机模式。

猫科动物咆哮着冲出。

Sombra爬起来,试图重启电脑。她说:敌方增援在三分钟内赶到。

我看着自己的紫色美甲在键盘上跳动。

被打坏了,她说,又补了几枪,我们得撤退。

不行。我制止道,我们没有第二次机会,如果我们不能毁掉防空炮,空军永远无法进入战场。我们需要空军。

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吧,小王子。Sombra发起脾气,因为蛇已经无计可施了。

他们来了!Lena大喊。

我说:我们必须炸毁它。

我们携带的威力最大的武器就是刚刚扔出去的那个磁暴装置,Sombra语速飞快,如果你的肚子里还揣着一枚核弹,请立即把它吐出来。

我恨蛇类。

有地方不对,我说,他们加固了外层防入侵设施。

说明他们意识到防空炮可能被黑客入侵。一个小队成员接茬。

那为什么还要卸载自毁程序?

所有人回答,因为他们有后备计划。

刚刚在你操控电脑时,有人说。

另一个继续道,我看到一张地下车库的平面图。

那张图在每个人脑海里闪过。

100米!Lena喊道。

卫星一直没有找到归零者在西区的军火库,我说,数个侦察队也未能定位。

他们在利用地下邮递网络。有人开悟道。

50米!

我们可能找到了归零者西区军火库。这个念头像炸鸡店的霓虹灯招牌一样闪闪发亮。

这很有道理。邮件分拣中心是少数几个侦察队未涉足的地区,而且智械在防空炮周围布置的兵力远超预期,这样做收益极小,因为任何陆军都无法突破防空炮的近距离狙杀。假使西区沦陷,智械会直接引爆地下军火,炸毁防空炮,同时重创国王大道。

如果这儿就是军火库(如果。Sombra强调),那我们得炸掉这儿,我说。

你疯了吗!Sombra嘶嘶叫起来,半个西区都会掉进坑里!

没错,以及大半个归零者集团。我说,我们潜入时人类平民已经彻底撤出西区,不会出现误伤。只要我们炸掉这里,战争很快就会结束。

但这不是战争。她反驳。这只是一场恐怖袭击。

枪声响起,巷战开始。

我们支撑不了多久。队员吼道。

我说:如果我们能让智械误以为防空炮被入侵,空军即刻抵达战场。

Sombra:智械会停止进攻,撤掉兵力,以便执行后备计划。

我:那样的话,我们就有时间布置延时炸弹,或者撤离。

Sombra:我能编个小程序让防空炮锁定攻击。

我:开工。

Sombra:你确定吗?

战争早就开始了。我对她说。

 

“这应该是我做过的第二蠢的决定。第一蠢是爱上智障领袖Gabriel Reyes。智障就是智障,无论有没有聪明人爱他。”

“抱歉,我刚才走神了。”

“能不能把那一句删掉?”

 

Lena于百忙之中闪现到中控室,拖着一条蓝色的彗星尾巴,她甩下战术背包,把整条手臂伸进去,让我怀疑那其实是什么异次元黑洞。紧接着她艰难地拽出一捆炸弹,连带一大捧水果硬糖糖纸,五颜六色,四处纷飞。

Sombra喊一声“完成”,Lena抓起炸药包冲出,在空中连续闪动,蓝光划破黑暗。她看着下方的分拣机,我们都看着下方的分拣规带和机器,排列整齐如同城市,子弹是其中繁华的车流。

找掩护!我大喊。

Lena到达了厂房彼端,智械成群涌入楼梯口,她笑了声,说:拿好别掉啦!

下一秒她闪回到中控室,开炮声从天灵盖直压下来,计划成功了,防空炮正在开火。这一刻我们耳朵里只有巨响,我看见火光映照在满是弹孔的墙上,气浪将显示器掀飞,糖纸像是旋风中的蝴蝶。

我感到剧痛,我在流血,我模糊地抹了一把痛处,发现那里是完好的。

他们停下了。有人说。

枪声彻底平息之后,我们三人离开中控室,从环廊跳到一楼。机器翻倒,轨道断裂,数千万封燃烧的信在空中流浪。我一定是又想起了Reyes,我一定也有点晕,因为那些信变成了死去的米乔坎州蝴蝶,我仿佛走在红色的雨里。

有些人再也收不到这些信了。

 

“误导计划成功,智械在撤退。”

“A队前往地下车库,找机会撤离。”

“Bard Thomas阵亡。”

 

我们没有多少时间,得立即赶到地下车库去,有军火,就炸掉,没有就离开。我有点希望它没有,毕竟圣诞节这么近了。

Bard被压住了。Lena说。

我眨了眨眼,发现自己躺在黑暗中,铁架压在断掉的肋骨上。剧痛。

大家围上去,试图抬起重物,但那太重了,是一整个承重架,几个未拆封的铁皮箱卡在上面。

我们得走了。Sombra催促。

我示意众人,三,二,一。铁架颤抖一下,似乎只是打了个哆嗦。

Sombra拽住我的胳膊肘,说:我们得走了。你心里知道我是对的,你不能救下所有人。

 

“能停一下录音吗,Ana?好的。”

我不得不想起,Reyes对我说过类似的话,一遍又一遍,时间河里的回声。——你不能拯救所有人。这是战争,有人幸存,有人死去。

可我总想拯救所有人,也许是因为我希望某一天自己遇险时,也会有人不顾一切地来救我。

所以我问他:如果是我要死了呢?如果是你自己呢?

他的回答流畅而平静:如果是我遭遇绝境,我命令你放弃救援。如果是你,我也不会派人去救的。

我们的革命友谊已经走到尽头了!我大声宣布。

他凑过来掐我的痒痒肉。我怒不可遏地捶他,吼道:我正在生气!你怎么能在这时候让我笑出来!

 

“录音继续。”

“我们发现地下车库的卡车上全是军火。”

 

最后我们走了。我不想描述太多,仿佛做了很多挣扎,于是良心可以安定。事实是,无论我们做了多少挣扎,终于还是走了。

有人幸存,就有人死去。

我们陆续跳下传送带,掉到下方装满快递包裹的卡车上。我开车,Lena坐在副驾驶,她抱着一包薯片,半天没有吃。

我们的精神还和Bard连在一起,我看到他弥留的梦境,圣诞树,小天使挂件,一闪而过的烟花,槲寄生下的姑娘。

我驾驶卡车进入地下库房。Lena似乎忽然意识到我的存在,紧张地问我:你又要没收我的薯片吗?

不,我说,这有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吃薯片了。

她沉默地撕开包装,大家嘴里响起哐嗤哐嗤的咀嚼声,酸甜虾味。Bard的梦境里出现了薯片,然后是我们所有人,轻轻地围着他,一起说:再见。

他淡出了精神世界。我看到眼泪滴进薯片袋里。

我腾出一只手,拍了拍她小树枝一样的肩膀。

其实我没那么伤心。她抽噎着解释道,我只是忽然想到,我给他买的圣诞礼物再也送不到了。那可是一沓相当漂亮的伊利奥斯明信片呐。

 

当年McCree也这样拍了拍我的肩膀。我俩一人一听啤酒,电视里播放着午夜档娱乐节目,主持人说了句俏皮话,观众们前仰后合。我装作心领神会的样子,对他说: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伤心。我只是忽然想到,Reyes打扑克输给我的小马队门票还没兑现,而且永远没法兑现了。我真生气啊。

McCree欲言又止半晌,最后问:那你想去看小马队比赛吗?

哈哈哈哈太好笑了,我对着电视大笑,接着左顾右盼。厕所在哪儿来着?我喝多了。

他可能知道我其实是去洗脸的。

 

地下车库里弥漫着机油味,只有墙壁上还亮着一排瘦弱的应急安全灯。卡车都是刻意复古的款式,敞篷,帆布掀开后,里面装满圣诞礼物。一模一样的油绿包装纸和红色蝴蝶结。Sombra表示这是今年游行用的,胖得恰到好处的圣诞老人们站在雪橇车上,向群众抛洒小礼物。

一般都是糖果和小彩球。她撇嘴道,政府一向没什么新意。

我拆开一个,确实如此。

Sombra扫描了几辆卡车,吹声口哨,说,圣诞快乐,这儿只有糖果。

气氛明显轻松了,阳光爬上每个人头顶。西区幸免于难,我们即将回家,带着终将痊愈的淤青和伤口,像头死猪一样栽倒在床上。然后就是圣诞节,救世主曾在这一天出生,有人会受到我写的贺卡。

直到Lena问:圣诞雪橇是邮政部门负责的项目吗?

Sombra沉思,不是。

打开舱门。我说。

流水般的圣诞小礼盒泄在地上,露出一片军绿色。这是我非常熟悉的颜色,我曾看着它们堆砌在营地的仓库里,我的手曾被它们的拉环勒出痕迹。我伸出手,拉住那个久违的拉环,把箱子拖到地上。

军火箱。这一个的封面上印着“G2209防空炮专用追踪导弹”。

哦,该死。Sombra嘟哝。

队员飞快打开另外几辆卡车舱门,圣诞色的洪水决堤后无一例外都显露出凶险的河床。

我们得炸掉这儿。我说。

不,这应该交给专业人士。Sombra小心翼翼地环视,拆弹部队什么的。

我盯着她。归零者能远程操控这些导弹,我们不能让政府军大部队进入爆炸范围。而且智械很快就会意识到我们根本没能控制防空炮,他们一回来,空军依然无法进入领空。听着,Sombra,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。

 

“我们分头安置了遥控炸弹。这期间我看见过智械的残骸,以为是队友击毙的。”

“我在阴影中看到了什么人。”

“他看上去像是一道光。”

“当我走近时,那里只有黑暗。我觉得眼睛欺骗了我,也许是它还不习惯再次工作的感觉。”

 

卡车从B19口进入地下公路,我们决定前往西南方向的一所学校。地铁白线与黄线的中转站位于分拣中心东北,如果爆炸威力过大,地陷会从那里扩散。

清晨3点30分,到达上行出口,小队离开卡车,徒步进入盖福德第二女子高中,这里是引爆信号范围之内最远的开阔地。Lena不停掏出信号枪又插回枪套,Sombra握着引爆开关,把它平举在胸前,好像端着一杯可乐。

好了,小狗崽。她说,你来决定。

天际线显出灰白色,黎明正破壳而出。这时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炸开,正东方向,D队成功了。

Lena掏出信号枪。

等等。我说。

饥饿游戏的国王大道地图中,任务核心就是一架满载炸弹的圣诞雪橇车。这是个巧合吗?国会区在这次袭击中扮演什么角色?又或者归零者从饥饿游戏里得到了灵感?我的手心全是汗水,我应该脱下手套吗?阴影里有什么东西?

等等,我说,我想不明白。

又一朵烟花,西北方,B队。

阴影里有什么东西?

Sombra嚷起来:等着过圣诞吗?是你坚持要炸的,现在却要等,你可真叫人生气!

我说:你别激动,先把开关放下。

她一屁股坐在绿茵场上,把开关端正地摆在面前。我也跟着蹲下,只觉头绪缠结,乱麻下又浮起一层稀薄的不安。

我按住耳麦,A队呼叫B队。

过了一会儿,对方回答:收到,这里是B队。

我问:你们负责的防空炮有自毁系统吗?结束。

对方回答:有。结束。

我觉得喉咙很干,不由得沿口唾沫。Lena,我叫道,地下车库里的那些智械,是你击毙的吗?

什么?什么智械?

是你们吗?我又问。

所有人摇头。

那层稀薄的不安变得浓郁,逐渐升腾而起仿佛一个深坑。

这闻起来像个陷阱。我下结论。

 

“Reyes出现了,他夺走开关,引爆了军火库。数名特工阵亡。”

“录音结束。”

 

下一秒钟,阴影席卷而来。漆黑的、与光绝缘的、浪潮一般的。它从Sombra头顶扑下,好像夜幕从光的破口中倾倒,像滚石从最高的山顶坠落,我看到一片霎时蔓延开的黑色的海,然后这海轰然覆盖了我。

我仰面倒下,倒进沸腾的大洪水里。

当我试图呼吸,黑色的水蜂拥而入,从鼻腔、从气管、从食道、从每一道皮肤的破口,这是水在征服沙漠,是沙尘掩埋城市,是天空烧剩的余烬如约来填平我的坟墓。我闻到灰烬的气味,火焰已经死去。

紧接着我闻到更多,鲜血,生肉的腥气,霉菌,腐烂的热带水果,冰雪下的青苔,海,阴天,鸥鸟的翅膀,礁石上破碎的蛋。死亡与荒芜缠绕着沉没。

我感觉这阴影的洪流在身体中肆虐,不再是水,也不是沙尘或者灰烬,是某种活物。它伸出手,用一千颗细腻的、破碎的手指,触摸我的皮肤,我的下颌,我的口腔,我的喉管,我的血,我渴望空气的肺,以及我颤动的心脏。它握着我的心脏。

那一瞬间我无法动弹,我知道自己有一颗心脏,是的,但我从未真正碰到、或看到过它。它就像是哲学课本里存在的一种臆想,是一张黑白色的X光片。当我把手按在左侧胸膛上时,能感觉到它的跳动,仅此而已。然而此刻,它被触摸,被握住,被赋予颜色,被描绘出了形状,被前所未有地点燃。

我如此强烈地感觉活着,在死亡与荒芜的拥抱之中。

仅仅一瞬间之后,它放开了我,退潮,撤军,洗劫,从我身体的每一条缝隙流走了,像珍珠离开贝壳,像花告别花萼。

光重新回到我的双眼,我看到最后一朵烟花缓慢地盛开,黎明射落了群星。

我战栗着撑起身子,有一个穿黑衣的人站在草坪上,手里拿着引爆开关。

不!Sombra大叫。

黑衣人按下按钮。

大地震动起来,巨龙在翻滚,连朝霞都要被扯碎。雷霆持续不断地贯穿我的耳膜,远方黑烟冲上天空,几乎遮蔽了太阳。我没能听到枪声,只看见黑衣人化成一片烟雾,飞掠过去打掉一名队员的枪,对着他的脸扣动扳机。

嘭!!

所有人都在尖叫。

从精神链接中传递来致命的疼痛,无数滚烫的钢珠钻进头颅,脑壳破碎,脑浆迸射,痛苦就是世界的全部,其余一切感知都不复存在。

我清醒过来,发现自己自动弹出了Sombra的精神世界,瘫倒在地。一柄漆黑的霰弹枪直着我的眉心。

我认识这把枪。地狱火。

Gabriel?我脱口而出。

黑衣人的兜帽下有一张形似白骨的面具,他微微歪头,似乎在思索Gabriel是谁。然后他移动枪口,对准我的心脏。

我希望你死得慢一点。他对我说,地狱的版块正在互相摩擦。

蓝光一闪,杀虫剂的声音响起。是Lena。

黑衣人被击中,他踉跄一下,开枪——打偏了。子弹击中我的肩膀,大部分被防弹背心抵消。我一把捞起旁边的脉冲步枪,抡翻了他。

在触地之前他化成烟雾,飘向体育场出口。我追了上去,因为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可做,只能竭力大喊:Gabriel Reyes!

身后有人在喊我的名字,Lena窜了上来,我对她说,带领队伍撤退。

那你呢?她问。

我心想,这不很明显吗,我要赶去重逢啊。

 

我看见Gabriel Reyes站在一间花店旁边,他穿着黑衣,像是在流浪。

 

清晨5点09分,我坐在花店的废墟上,用没受伤的那一侧肩膀抱着脉冲步枪。白鸢尾零落在背阴面,红玫瑰盛开在阳光里。

我忽然满怀哲学气息地想,这种破败其实是一种假象。在这场风雨之前,在这场风雨之后,花店都是花店,向情侣出售玫瑰,向母亲出售康乃馨,向世界出售芬芳和美景。而Reyes不认识我,其实也是一种假象。

他现在不认识我,没关系,他会的。在这场动乱之前,在这场动乱之后,他永远都认识我,命运已经说好了。

我会去救他,我一定会去救他,王子怎么能不去拯救被恶龙劫走的公主呢?王子要么死在功德圆满的病榻上,要么死在恶龙的火里。无论怎样,他都是要死在公主身边的,命运就是这么说好的。

当然,我如此义无反顾地要救GabrielReyes,并不是因为我多么多么爱他,只是因为我考虑到,既然我多半辈子都在爱他,那么剩余的人生怕是不够我、再这么地爱另一个人了。

所以这是个经过理智分析之后才做出的决定。

 

失血让我有种微醺感。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放松下来,想起我曾经这样瘫在宿舍沙发上,而争斗失败的Reyes躺在地板上。我虽然占领了高地,但他那一番“我不会派人救你你也别来救我”的言论着实令我火冒三丈,便丝毫没有得胜的快感。

好吧,我心想,下次你在卫生间没有纸的时候,也自己想办法吧。

但是。忽然他说。

没有但是。我用靠枕砸他,你已经失去我了。

他抓下靠枕,垫在脑后。但是,我会去救你。

他应该是看懂了我的迷惑,认真地重复道:会去救你的。

他躺在沙发旁边的地板上,看着沙发上探出头的我。

 

我眨了眨眼,他消失了,只剩下废墟中的白鸢尾。

如果我身陷绝境,你不要来救我;如果你身陷绝境,我不会派人去救,但我会去救你。我今生要么死在功德圆满的病榻上,要么死在恶龙的火里,无论怎样——我终归是要死在你身边的。

为此我愿意穿越世间一切艰难险阻。

 

 

 

 

【Angela Ziegler视角】

 

国会区,瓦尔哈拉大厦地下三层,凌晨3点。

 

Fareeha应该正在做美梦呐,女医生轻快地想,是时候考虑一下生日礼物的事了。

一个崭新的咖啡机怎么样?能煮卡布奇诺的那种。

她整理了一下牛奶杯里的百合花,犹豫许久,终于从冰柜里拿出针剂,注射进12区选手的尸体。这是一具细长的尸体,同侧的机械手和机械腿,金发垂在铁板床上,她想象它们应当是光滑且柔软的。

也许一顶卡其色的毛线帽子不错。

准确的一分三十秒之后,那干瘪的胸膛开始微弱起伏。Ziegler拿起一针强心剂。

片刻后,尸体他猛吸一口气,睁开金黄色的眼睛。

“James Fawkes?”她发问。

尸体大喊:“Jamison!JamisonFawkes!”

Ziegler置若罔闻,“好吧,Jimmy,东西呢?”

“你就是那个医生!”尸体盯着她,“玫瑰总统的私人医生!”

“是的。”她承认,“而你的任务,是把‘雷霆’转交给我。它在哪里?”

尸体不肯就范,“你可以猜猜。我给你三次机会。”

“在你的机械腿里。”

“嗷!无聊!”尸体鼓起脸颊。

真可爱,她心想,或许我应该给Fareeha买只蓝金刚鹦鹉。和她多么相配啊!

十五分钟后,Ziegler用镊子从机械腿的支柱里抽出一个芯片。这个小东西就是“雷霆”,宙斯盾唯一的克星,革命军的胜利之矛。它旅行了一万两千公里,最终抵达她的手指之间。

Ziegler从鞋跟里抽出薄片状的盒子,放入芯片。“你知道流程,”她又从冰柜里拿出一个针剂盒,“我会再给你注射一次假死药,今天早晨你的尸体会被专机运回12区。”

“哦,医生女士,你不想聊会儿天吗?”尸体抗议。

她决定了,还是相框吧。用来放她们在迪士尼游乐场的那张合影。

“我给摄像头替换的画面只能持续三十分钟。”Ziegler看看表,“躺好,Jimmy。祝你一路顺风。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最近看了高长荣版本的百年孤独,觉得自己写得真jier烂,想删了重写。

文字原来还可以这样排列组合。妙啊。

这几个月一直在写和奶总说好的剧本,所以这么久都没更新。不过现在看情况,这个计划,emmmmmmmmmm……

 

唉,我这一章吧,写得很艰难,因为不是自己擅长的部分。但故事线还是要推的,毕竟快结局了。唉,我真的好想写霍格沃茨AU啊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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